——访中国农业大学草地研究所所长、国家牧草产业技术研发体系首席科学家韩建国教授

打假只是手段，让奶牛能吃到优质牧草才是保证牛奶品质的基础

问：韩教授，三鹿婴幼儿奶粉事件引发的牛奶质量问题在全社会引起了巨大震动，也引发了消费者对国产乳制品的担心。目前，国家有关部门已采取综合手段，一手抓加强奶源质量监管，一手抓打击掺假制假等违法行为，并已收到积极效果，对此你怎么看？

答:加强奶源质量监管、打击掺假制假等违法行为只是手段，杜绝“造假奶”的关键是彻底解决优质廉价植物性蛋白质饲料严重短缺的问题，保证奶牛能吃到足够的优质植物蛋白饲料。奶牛养殖发达国家的经验表明，用苜蓿等优质植物蛋白饲料转化牛奶蛋白是最好的技术方法，不仅原料奶质量高，乳脂肪和乳蛋白率可常年保持在3.6%、3.2%以上，远远超过我们国家的生鲜乳收购标准，而且更重要的是绝对安全可靠，成本也比使用豆粕低很多，能使奶业减轻对昂贵豆粕的依赖，节本增效。

发展苜蓿等优质植物蛋白饲料生产是保障原料奶质量安全的唯一正确道路

问：你的意思是提高原料奶的质量，必须要让奶牛吃到优质的饲料原料，种植苜蓿能满足奶牛的营养需要吗？

答：苜蓿是一种非常优良的植物性蛋白质饲料，粗蛋白含量高、消化率高、富含维生素和各种矿物质。苜蓿干物质粗蛋白质含量在18％以上，各种氨基酸占6％，比玉米高3倍，比大麦高1.7倍，苜蓿单位面积粗蛋白产量是粮食作物的2倍。使用苜蓿干草饲喂奶牛可显著提高奶牛的产奶量和牛奶品质，还可减少因为过多吃精料引起的奶牛瘤胃酸中毒等代谢疾病，延长奶牛利用年限，提高经济效益。
苜蓿养奶牛是国外公认的先进实用技术，欧美奶牛业就是建立在苜蓿草产业基础上的，苜蓿是美国第三大农作物，年种植面积超过3亿亩，产优质苜蓿干草1亿多吨。美国大量用苜蓿干草和全株玉米青贮代替豆粕饲养奶牛，降低成本，才能使高利润的大豆大量出口到我国。日本、韩国为了保证乳业的质量，也不远万里、花费巨金进口美国、加拿大的苜蓿干草，每年达300万吨。

问：苜蓿并不是我国传统的农业种植作物，老百姓也没有种植苜蓿的习惯，将苜蓿种植引进我国是否适合我国的国情。

答：我国苜蓿饲养草食家畜已经有过很好的生产实践。陕西省依靠紫花苜蓿培育出了我国最著名的优良家畜品种，例如秦川牛、关中驴、莎能奶山羊等。只是长期囿于“猪鸡吃饲料粮、牛羊吃秸秆”的理论和实践误区，以为靠秸秆就能发展高质量奶业。结果是既导致奶牛吃不到优质饲草，又导致奶牛单产和原料奶质量长期得不到提高。
苜蓿种植的技术也不难掌握。中国农业大学2001年与北京三元集团合作率先在国内研发出苜蓿干草日粮饲养高产奶牛技术，证明给日产奶30千克以上高产奶牛每天饲喂9千克苜蓿干草可使奶牛单产由7吨提高到9吨以上，原料奶质量达到欧盟标准。从2002年起到现在，北京三元集团全面推广此技术，2万头泌乳牛大量吃苜蓿干草，单产由2001年底的7500千克提高到9000千克以上，重要原因就在于长期坚持使用优质苜蓿为奶牛提供充足的蛋白质饲料。此项技术在北京、山西、河北等地示范推广的结果表明，奶牛单产普遍增加2吨以上，证明只需保证苜蓿干草饲喂量至少每天每头奶牛6千克以上并合理改善日粮结构，减少精料用量，就能既提高产量，又生产出远远超过国家标准的优质原料奶。
我国知名乳业企业如三元、蒙牛、伊利等均分布在苜蓿适宜生长的北方温带地区，完全有条件、有能力建立乳业的优质饲草基地，保证原料奶的质量和安全。

国家应建立以苜蓿为主的优质饲草生产基地，出台鼓励政策和措施

问：我国是一个人多地少的人口大国，确保国家粮食安全是基本国策，发展苜蓿种植会不会出现与粮争地的情况？

答：目前全国泌乳奶牛年存栏量不过七八百万头，按每头牛需要两吨苜蓿干草计算，不过1500万吨苜蓿干草即可，拿出2000万亩中上等耕地或冬闲田种苜蓿，亩产800千克干草，即可彻底解决奶牛优质饲草来源，并不影响粮食安全，相反提供了更多的优质牛奶，能从更高层次上确保老百姓的食物安全。

问：发展苜蓿种植离不开国家的引导、鼓励和支持，国家是不是可以出台一些配套政策和措施，在奶业生产主产区扩大苜蓿的种植。

答：2007年《国务院关于促进畜牧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提出：“在牧区、半农半牧区推广草地改良、人工种草和草田轮作方式，在农区推行粮食作物、经济作物、饲料作物三元种植结构。加快建立现代草产品生产加工示范基地，推动草产品加工业的发展。”《国务院关于促进奶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指出：“大力推广科学饲养技术，加强饲草料基地建设，扩大青贮饲料生产。国家对养殖小区（场）的水电路、粪污处理、防疫、挤奶设施及饲草料基地建设等给予适当补助。”国家不但要研究制定鼓励奶农种植苜蓿等优良饲草的优惠政策，推动苜蓿生产，还要给牧草种植不低于粮食的各种补贴，同时在牧草加工和运输等方面也应予以优惠和扶持。
目前我国是饲料腿超长、饲草腿超短，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严重不均衡，必然要摔跟头。农业部可从苜蓿入手抓饲草生产。要在奶牛生产主产区优先示范苜蓿干草日粮饲养奶牛技术，使奶牛由“秸秆+高精料”的一条腿走路方式逐步改变为“苜蓿+全株玉米青贮+低精料”和“秸秆+高精料”两条腿走路方式。在发展“秸秆型畜牧业”的同时，要大力培植“苜蓿型奶牛业”，这是实现我国奶牛业最快捷、最经济、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优质饲草是奶业的根本，三聚氰胺事件只是对奶业长期忽视优质饲草基地建设的一次报复。痛定思痛，我们不能再仅仅停留在单纯治理整顿的呐喊上。按照牛奶生产标准提供充足的优质植物蛋白饲料，才是解决源头问题的关键，这样做既提高原料奶的质量安全水平，又促使奶业优质优价，提高奶农的经济收入。